> > >
    “你晚上记得给我留门,不然我还得翻你家围墙。”
    月明怒目而视:“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?”
    云开一本正经道:“回家第一天就让你独守空房,这样不好。”
    月明咬着唇啐他:“我才不给你留门,翻墙让师兄抓住,打断你的腿。”话音刚落车便稳稳挺住,顾不得再骂他,月明推开车门朝长生欢快的跑去:“师兄,你真好,开那么远的路来接我!”
    巧言令色,云开撇撇嘴,也跟着下车。
    长生和俸二管家脸色都不太对,看到月明长生还强笑一下,俸二看见云开便哭开了:“少爷唉,您可回来了,家里出大事了!”
    月明见俸二哭得一鼻涕一把眼泪吓了一跳,抬眼去看长生。长生脸色凝重的朝她点点头,悄声道:“罕家的厉阳大少爷死了,罕老爷就撑着一口气等着二少爷回去。”
    听到罕土司也快不行了,月明心中一凛,回头看向云开。云开的脸上一片空白的茫然,仿佛听不明白俸二管家和他哭诉了什么事。
    知道云开着急,长生将车开得飞快。土路并不好走,颠簸得月明一阵眩晕。她咬紧了牙硬生生挺住胃里的翻江倒海,担忧的看着云开。自从听见厉阳的死讯,罕老爷也危在旦夕他就一声不吭,只有搁在膝盖上紧握的拳头能反映出他心中的愤怒和惶惶。月明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,只能握住他青筋直冒的拳头。
    云开眼帘微抬,将她的手反握进掌里攥得紧紧的。他握得太紧了,紧得她骨头发疼,这疼痛反而让晕车的感觉不那么强烈了。但她的心在俸二管家讲述事情是怎么发生时,慢慢沉了下来。
    允相的天变了,她和云开谁也走不成了!
    “老爷和大少爷一起去勐坎土司府过赕,没想到勐坎府里混进了贼人在酒水里下了毒,勐坎土司府一门上下除了孩童和几个女人,其他的青壮一个都没躲过。亲家老爷赶过去的时候大少爷和陶大家的大小子已经不行了,老爷被亲家老爷抢救一番勉强活了过了,但亲家老爷说也就是挣日子了,让准备后事。老爷硬是撑了好几天等着您回来啊!”
    云开胸口起伏,声音从牙缝中迸出:“查出来是谁干的没有?”这事是冲谁?两家的当家人都没了,这事是冲着允相府,还是允相府受了勐坎府的牵连?
    俸二哽咽道:“您不回来,家里就没个主事的,勐坎土司府也就剩下那么几个人,全都乱了套了,没法查。”
    月明抚着他的胳膊劝道:“我知道你伤心,可你得打起精神来,大少爷不在了,太太还等着你回去主持大局呢!!”
    云开忍住喉头的哽咽,哑声道:“你放心,我会挺住的。不把祸首查出来千刀万剐给大哥和父亲报仇我誓不为人。”
    他的话说得很平静,没有丝毫的起伏。他愈发平静月明愈发担心,她知道他的心已经悲痛到极点才会这么平静。他若是大悲大喜的发泄一番倒还好,这么压着真怕他精神和身体都受不了。
    一行人回到土司府已经是深夜,云开顾不得月明,奔入挂满迭迭白幡的庭院。议事堂门口摆了座新搭的竹亭,围满白布和经幡,官佛寺的大佛爷在竹亭内打坐,为停灵在此的厉阳诵念佛经。
    下人奔跑着进来禀告二少爷回来了,桐林搀着印太出来。印太面容憔悴,家里接二连叁的事让她全无平日里的沉稳,扶着云开的胳膊怆然落泪:“我的儿子,你可算回来了。”
    云开缓缓跪下,忍了一路的眼泪见到母亲便再也忍不住了。额头磕在印太的鞋面上,他哭得泣不成声:“太太,儿子......回来晚了。”
    兰应德走过来,见到月明站在云开身边也哭成泪人,叹了一口气后道:“亲家太太,先别忙着伤心。得让这两个孩子去看看亲家老爷,云开是孝子,他得去接老爷最后一口气啊!”
    罕土司真的只是吊着一口气等着云开,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,直到云开和月明跪在他床前他的死灰一般的眼睛才有些神采。
    他紧紧抓住云开的手,嗓子眼里喝嗤、喝嗤的喘气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。等兰应德拿了准备好的人参喂给他让他含一含,他却突然来了力气。推开兰应德伸过来的胳膊,眼睛死死的盯着云开:“允......允相,就.....就交给你了。”
    看着罕老爷脸上一片没有生气的青灰,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然是他那个意气风发的父亲。云开死死咬住牙关,头磕在床沿上:“阿爸,你放心吧。我在,允相就在。”他从小就爱和罕土司做对,心情好叫父亲,心情不好叫老爷,鲜少叫阿爸。
    手上的紧束感陡然一松,云开心中一凉。猛然抬头只见罕土司直挺挺的躺在床上,眼睛没有闭上,嘴唇微张,已无任何生气。
    “阿爸。”随着他撕心裂肺的一喊,印太明白罕土司已经去了,头一歪便晕倒在桐林身上。
    兰应德忙着探查罕土司的鼻息,见印太晕倒,又赶忙让月明过去看看。长生虽然继承他的衣钵,但毕竟是男人,不好近女眷的身。
    先让月明和桐林将印太扶回院子,兰应德拍拍云开的肩道:“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,你母亲已经倒下了,府里千头万绪都要你拿主意,你得赶快召了各府的郎爷们来商议亲家老爷的后事。”
    云开起身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痕,深吸一口气后吩咐陶大管家让人各勐圈报丧,又让俸二管家亲自到各位郎爷的府上把人请来。罕老爷是土司,是允相的王,他的身后事得让各个衙门理个章程出来。
    见云开办事条理清楚,兰应德才放心的去印太院子。
    月明给印太用了嗅盐还掐了半天人中,但没什么用,急得不行。见兰应德来了,连忙道:“爸爸,太太怎么弄都不醒,怎么办啊?”
    兰应德心中一惊,老爷和大少爷已经不在了,这府里不能再出人命了。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,他给印太把了脉,发现印太只是伤心过度晕厥,顿时松了一口气。看着印太人中浅浅的指甲印,又让桐林去找根绣花针,用烛火烧了消毒,一边给印太扎人中一边教月明:“掐人中得狠心,得舍得下力气。你掐得太轻,你婆婆怎么醒得过来。”
    月明心里暗道:你都说这是我婆婆了,我怎么敢下死力掐她。
    兰应德一针下去,印太悠然转醒。醒来便想起罕土司不在了,捂着嘴放声痛哭。
    兰应德劝道:“亲家太太还请节哀,家里就剩云开能支应门户,您万万不能再倒下。云开这孩子还年轻,没经过什么大事,得有人做他的主心骨啊!”
    月明送兰应德出院子,看着女儿哭肿的双眼,他摸摸她头顶的发心道:“好孩子,爸爸知道你很累,但你婆婆需要人照顾,这几天你撑一撑。”他也很心疼女儿舟车劳顿,但陶大管还死了个儿子呢!他还不是哭了几声就照常当差。月明身为未来的儿媳,这个时候不能躲。
    月明点头让他放心:“爸爸,我没事的,您去前面帮云开吧!太太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。”